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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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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9 章

空氣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,慕小閑皺著眉頭循著氣味望過去,是一只土石器成的藥爐。爐子燒得正旺,地上隨意攤著一層其貌不揚的草藥。

草藥有好幾種,葉子的顏色形狀有細微的差別。

“這是什麽藥?”

慕小閑蹲下來隨手拿起一把聞了聞,這草藥有一股奇異的香味。

“枯血草。”紅臉怪人指了指不遠處一片雜草。

慕小閑手一抖,臉色頓時白了下來。

“你嘗過枯血草?”紅臉怪人問。

慕小閑搖搖頭:“沒嘗過,但是略有耳聞,枯血草是劇毒之藥。”

“外敷能夠止血,沒有毒性。”紅臉高不以為然地人說道,手上熟練地在藥材上挑挑揀揀。

枯血草草如其名,外敷止血,內服吐血。

慕小閑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:“枯血草生長在這裏?”

紅臉怪人答道:“枯血草多存於青丘邊境,雖不常見,但也不少。”

往事不堪回首。若不是在春桃宴上,華堯中了枯血草的毒,她也不會經歷後面的一系列事情。枯血草只有青丘與魔域的邊境才有,常人哪裏會註意這種雜草。

鳳鈺定然對青丘的邊境極為熟悉,他利用這種不常見的草藥下毒,將春桃宴攪得天翻地覆,目標若非華堯,那麽他當日到底是在警告誰呢?

紅臉怪人一個人在深山老林又是練功又是制藥,又是在折騰什麽?

慕小閑神情嚴肅起來,站起身問道:“你究竟想要我們做什麽?”

紅臉怪人也收起不著調的態度,目光認真地看著慕小閑說:“我在研制一種新藥,需要你替我嘗藥。只你能挺過九九八十一天,我就放你們走。”

“我平白無故為何要替你嘗藥?”慕小閑反問。

“你可不是平白無故,你們偷吃了我的雞,還想逃跑。除非你能打得過我,否則你吃也得吃,不吃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吃。”紅臉怪語氣輕松,卻暗暗帶著威脅之意。

“不用擔心,這藥對你百利而無一害,不過是有些無關緊要的副作用尚不明晰,我才出此下策。”紅臉怪人解釋道。

慕小閑好歹在天界經歷了許多事,自然不會她說什麽就信什麽,但現在她沒有別的選擇。紅臉怪人若是想強迫她,大可以再讓她動彈不得,然後隨心所欲地拿她做實驗。

畢竟她現在又回到了沒有仙力的狀態,人家騙她都是給她面子。

藥爐熱了半個時辰,紅臉怪人端上一碗黑乎乎的湯藥,溢出一股慘淡的氣味。

那氣味恍若煙灰水,慕小閑頓時胃裏只剩下寡淡的滋味。她深吸一口氣,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紅臉怪人,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將湯藥灌進肚去。

慕小閑搖搖頭,被氣味熏得頭暈目眩,後退幾步撞到墻上。她喘了兩口粗氣,差點沒被喉頭湧上來的味道熏昏過去,兩眼一翻,像是瀕死之人氣若游絲道:“我後悔了,我不想幫你嘗藥了。”

紅臉怪人突然伸手將碗拿走,大力推開門,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慕小閑的戲。

屋裏頓了一下,響起罵罵咧咧的聲音:“沒人性!替你嘗藥態度還這麽惡劣!”

月兒掛上樹梢,呼嘯的夜風打在窗上,好似整間屋子都在戰栗。紅臉怪人在院子裏嚷嚷:“屋裏沒你睡的地方,你就在那邊樹下休息。記得明天天亮時起來劈柴。”

狒狒委屈地嗚咽一聲,累了一天疲憊得不行,不敢與紅臉怪人爭辯,只遠遠地看了慕小閑一眼。

慕小閑在紅臉怪人身後瞪了她一眼,紅臉怪人明明帶著面具背對著她,卻突然轉過頭來問:“有意見?”

慕小閑擡起頭望天,眨眨眼睛:“我眼睛不舒服。”

紅臉怪人掏出一個小本子寫道:“或可引起眼疾。”

沒過幾日,慕小閑染上了嗜睡的毛病,清醒的時候很少,總是提不起精神。紅臉怪人記下了湯藥的第二條副作用。

又過幾日,慕小閑在某天深夜實現了抗藥性的轉化,突然清醒過來。她睡不著,便起身推門而出,走進林中呼吸新鮮空氣。

林中微風撫動,清涼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。狒狒在不遠的樹下酣睡,隨著呼吸胸口微微起伏。

四下無人,安靜孤寂,她有點想念竹隱山的小竹屋了,那個只屬於她和晏離的地方。一想到晏離,她心口就隱隱作痛。

她望著高掛樹梢的殘月,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思念之情:晏離,你可安好?

正當她準備回屋時,林中突然閃過一道光。光線不算亮,但是在黑暗中足夠引起她的註意。她猶豫了一下,擡腿向光線處走去。

夜晚的山林險峻非常,她摸著路子爬上山,穿過層層密林,離那道光越來越近。

直到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才腳步漸緩。那人盤坐在林中一片空地上,身姿挺拔卓然,那張紅色狐貍面具沐浴在皎潔的白月光下,少了幾分白天的囂張,多了一絲安靜和柔美。

林中泛起點點瑩光,慕小閑知道是山中的靈體在躁動。

慕小閑觀察了半晌,只見紅臉怪人做了一套肩頸伸展運動,四周沒有發生任何異樣。

正當慕小閑疑惑時,紅臉怪人雙手在胸口結了一個印,然後擡起掌心向上翻轉。忽然,林中閃閃發光的靈體,紛紛從四面八方匯集,就像一條璀璨銀河向她流淌而來。靈體落入她的掌中,她的衣袖充盈起來,仿佛有一股氣息縈繞在她周圍。

她的身體在發光,就像月亮一樣泛著點點瑩光。她在月下翩然起舞,發光的靈體在她四周隨著飄搖的衣擺飛舞,翩若驚鴻,過目難忘。

縱使慕小閑對她頗有微詞,也不知不覺地看呆了。

她的氣息、身段、舞姿......太美了。

紅臉怪人腳步緩緩落下,手指一彈,一棵大樹轟然倒塌。

而那棵大樹正是慕小閑躲藏的地方。

慕小閑跳到一邊,與她四目相對,尷尬地笑了笑:“哈哈哈哈今晚月色真美,不知不覺就被吸引過來了。”

紅臉怪人身邊的靈體仿佛受了驚嚇,在地面上上下下跳躍,如同碎落的珠簾,還有一些藏回了林中。紅臉怪人身上輕盈的氣息陡然一收,又恢覆了白天那種詭異的感覺,她抱起雙臂打量著慕小閑,沈著聲問:“你都看到了?”

慕小閑頓時心口一緊,一般來說,被問到這種問題,恐怕是要殺人滅口。於是慕小閑反問道:“我應該看到什麽不應該看到什麽?”

紅臉怪人站在幽暗的林中未動,似乎輕笑了一聲,讓周遭越發陰冷起來。

“為什麽不乖乖睡覺?”

慕小閑怔然道:“你該不會在藥裏加了什麽東西吧?”

紅臉怪人:“藥裏加了許多東西,你說的是哪一樣?”

慕小閑:“就是安眠的那種。”

紅臉怪人:“加入靜心養神的藥材不是很正常?”

慕小閑摸不清她的意圖,不敢發脾氣,順著她的話說:“你說的對,難怪我這麽困,我應該回去睡覺。” 說完,立刻轉身往回走,不敢再停留。

紅臉怪人突然躍至她身前,擋住了她的去路。

“你就沒有想問的?”

慕小閑與她對視良久,面色沈了沈,難得露出了認真的神情。

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”

紅臉怪人:“你認為我是什麽人?”

她一個人守在青丘與魔域的邊境制藥,還帶著一副神神鬼鬼的面具,想讓人不懷疑都難。但是看她一副淡然的樣子,像是不怕慕小閑知道她的身份。慕小閑狐疑地看著她:“你是魔族?”

紅臉怪人:“我是何人並不重要。”

慕小閑心裏一沈,有一種不好的預感:“如果你是魔族人,我們就是敵人。”

狐貍面具在月光下似乎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:“如果我是,你能如何?”

慕小閑眼中的神色變了變,在她對紅臉怪人忽然出手之時,一招即被反制。慕小閑的手被反扣至後腰上,紅臉怪人不知何時閃到了她身後,另一只手還掐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
紅臉怪人的速度極快,身形移動恍若一陣風,快到慕小閑根本來不及反應。

慕小閑抽了抽手,發現自己動彈不得,驚出了一身冷汗。這樣的功力,在天界並不多見。慕小閑的手攀上掐住她脖子的手,想方設法地向外掰:“好說好說,我就是很長時間沒有鍛煉了,大晚上想出來活動活動。沒有惡意,真的沒有。”

那只手掐在慕小閑頸間分毫未動,仿佛有一股強勁的仙力在壓制著她,讓她渾身像只洩了氣的皮球。

慕小閑悲慘地發現,自己在她手上可能連一招都撐不過去!

“你倒是個不安分的,沒有仙力卻有些拳腳功夫。你說很長時間沒有鍛煉,想活動活動?”紅臉怪人的聲音染上了一絲寒意。

慕小閑倒吸一口氣:“我剛才說想睡覺,你也沒聽進去啊?”

手臂上的力度加重,慕小閑疼的叫出聲:“疼疼疼,別壓!”

紅臉怪人啪啪啪在她腰背上點了一下,慕小閑向外躲去:“放開我!別碰我!”

紅臉怪人罵道:“不識好歹!”然後繼續在她身上敲打起來。

慕小閑就像一只被掐住翅膀的雞,在紅臉怪人手中不住地撲騰,無法掙脫。

敲打幾遍後,慕小閑的經脈突然一抽,腹部一絲微弱到快要感受不到的氣息,從傷口處滲透。她頭皮發麻,焦躁地扭動身體:“你放開我!你在做什麽?”

紅臉怪人停下問:“還鍛煉嗎?”

她明明只是在慕小閑身上敲打了幾下,慕小閑卻像是被抽走了渾身力氣,身上濕透了,奄奄一息地說:“不練了不練了。”

紅臉怪人低頭靠近她:“為何不練?”

“誰知道你是不是練的邪術。”

“你連仙術邪術都分不清,活該被人剖了靈丹。”

慕小閑的心仿佛陡然下墜:“你......你怎麽知道?”

紅臉怪人擡起頭,垂眸看了一眼慕小閑的腹部:“你昏迷之時我查看了你身上的傷,腹部最為嚴重。你體內沒有靈丹,原來那顆靈丹並非你自己練成,被人取走你就什麽也沒了。”

紅臉怪人不僅看出慕小閑的靈丹被人取走,甚至還知道那顆靈丹不屬於她,絕非等閑之輩。

從剛才的試探中可以看出,她身手輕盈,仙術造詣極高,就算慕小閑沒有失去靈丹,也不敢說一定能戰勝她。

慕小閑鼻子一酸,不知為何湧上一股委屈,她壓著情緒低聲道:“不關你的事。快點放開我!”

“我可以教你修煉靈丹。一顆屬於自己的靈丹,誰也搶不走。怎麽樣?”紅臉怪人突然說。

慕小閑心裏一喜,轉頭看向那張狐貍面具,卻捕捉到對方眼底的覆雜。

慕小閑警惕道:“你又想要我做什麽?”

“我要你留在這裏三年。除了試藥,還要幫我試仙術。”紅臉怪人說。

“不可能。”慕小閑沒有絲毫猶豫。

“三年時間換一顆靈丹,你不虧。取走你靈丹之人下手狠辣,就算你這次僥幸逃脫,她未必會放過你。沒有靈丹你在青丘寸步難行,根本活不下去。在我這裏,不會有人找到你,你可以專心修煉。”紅臉怪人強硬道。

慕小閑咬了咬牙,紅臉怪人說的不錯,三年換一顆靈丹,簡直是天上掉餡餅。若是三年能夠形成一顆靈丹,當初晏離就不會讓她吞下阿箏的靈丹,借用他人的靈丹修煉。

或許紅臉怪人的修為在晏離之上,真的有辦法能在三年內助她形成一顆靈丹,但在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後,她無法輕易地相信一個陌生人。

她要快點從這裏離開找到晏離,她知道不論她變成什麽樣子,晏離都不會棄她於不顧。

就算沒有靈丹,大不了重新開始。

慕小閑深吸了一口氣,沈聲道:“我不會留下,我有非做不可的事。”

紅臉怪人頓了一下,突然松開手,冷冷地說:“不識好歹。”然後一揮袖消失在林中。

慕小閑忍著身上的酸痛,在柔和的月色下,望著紅臉怪人消失的方向。晚風蕭瑟,讓她孤單的背影愈加脆弱,她仿佛又回到了剛升天什麽也沒有、什麽也不是的時候。

不,甚至不如那時。那時的她肆意瀟灑,對自己即將要面對的命運渾然不覺,現在的她背負著深重的仇恨,卻無能為力,清醒又痛苦。

晏離,她究竟該怎麽做?

自從那天晚上,慕小閑每到半夜就會突然清醒過來,心中一陣煩躁,一定要出去走一走才能平靜下來。

一開始她與紅臉怪人在夜裏打過幾次照面,後來兩人半夜相見已見怪不怪,能做到互不幹涉、相互屏蔽。慕小閑估摸著可能她也是半夜睡不著才出來練功,上次是錯怪她了。

又過幾日,某天夜裏,慕小閑在林中瞎逛,走著走著突然聽到遙遠的山頭傳來一聲悠遠的狼嚎。

這一聲狼嚎,好似一記驚雷,貫穿了她的身體。突然喚醒了她身體內的某個機關,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,自己已經雙手雙腳著地,大汗淋漓地在山中狂奔了幾裏路。

她看著自己糊滿了泥土的指甲,陷入了深深的迷茫。

空中一只飛鳥撲騰而過,沒等慕小閑反應,她的身體忽然躍起,一把抓住小鳥就往嘴裏塞。小鳥在她手上掙紮,等到她清醒過來時,吐了一嘴的鳥毛,身上還被小鳥報覆性地留下一坨鳥屎。

慕小閑驚呆了,她怎麽會變成這樣?

第二天夜裏,慕小閑又是渾渾噩噩地追著山雞滿樹林子跑,一雞一人在月光下躍過,闖入紅臉怪人的領地。紅臉怪人盤坐在地上,十分淡定地看著雞與慕小閑從身前狂奔而過,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。

第三天夜裏,慕小閑全神貫註保持清醒,掐著大腿不讓自己分神,終於安安穩穩地散完步回到小木屋,卻不小心鉆錯了被子,被後半夜回來的紅臉怪人一腳踢出!

慕小閑再察覺不出有問題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。

她質問紅臉怪人:“你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麽藥?”

紅臉怪人泰然處之:“治病的藥。”

慕小閑問:“治什麽病?”

紅臉怪人:“癔癥。”

慕小閑一楞,突然感覺這個藥還挺對癥的是怎麽回事?她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:“不對,你的藥會讓人產生癔癥!”

紅臉怪人反問:“你產生了什麽癔癥?”

慕小閑問紅臉怪人:“為何我每天晚上都像打了雞血一樣?為什麽我會四腳著地走路?為什麽我會像猛獸一樣捕食?”

紅臉怪人立刻掏出小本本記下來,原來不良反應還有這樣的。

慕小閑拍桌而起,叫道:“我不想喝了,我要停藥!”

紅臉怪人斬釘截鐵地說:“不行。斷藥就前功盡棄了。”

慕小閑抱起雙臂,瞇了瞇眼:“我要離開這裏!”

紅臉怪人站起身:“打過我再說。”

慕小閑拍桌而起:“我要離開這裏!”

紅臉怪人在她身上拍了一下:“你再說一遍!”

她立刻洩了氣:“我要喝藥!”

狒狒日覆一日地劈柴,竟然劈出了一些小心得,將那與他一根手指般粗的斧子,耍的得心應手,大有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的架勢。

紅臉怪人見此,說道:“手藝活做的不錯,下次幫我補件衣服。”

狒狒一楞,大哭起來。

慕小閑像哄孩子一般哄了許久,又上山徒手抓了只雞,準備給狒狒補補身體。

誰料燒雞起鍋,還沒上桌,就被紅臉怪人截了去。紅臉怪人輕輕一躍棲上枝頭,纖細的手指在碗中挑了挑,囫圇吐出幾根骨頭,喃喃道:“味道不錯,就是火候控制得不好,有點老了,下次註意。”

慕小閑氣得搶過狒狒手中的斧頭,一下又一下向紅臉怪人所在的樹幹劈去,樹幹在她的摧殘下劈出了幾個淺淺的坑,倒是手上磨破了皮。

紅臉怪人在樹上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般,戲謔道:“沒有仙力,連棵樹都左右不了。”

慕小閑大叫一聲,丟下斧頭,向山裏跑去。

狒狒跺了跺腳,不管紅臉怪人的眼色,追著她去了山林中。

狒狒莽莽撞撞地跑進山中,很快找不到方向,在密林中兜兜轉轉尋找慕小閑的蹤跡。

他找了很久,心裏愈發著急,最後聽到一絲隱隱約約的聲響。他尋著聲音拂開層層疊疊的樹葉,遠遠看到一個人影蹲在小河邊。

他剛要上前,突然捕捉到那個人影在微微抽動,不知為何心裏一沈,像被一塊石頭壓得喘不過氣。

他僵在原地,遠遠望著那個嬌小的身影,蹲在湍急的小河邊,哭得擡不起頭。

慕小閑哭了很久,帶著不甘和委屈的嘶吼,後來漸漸轉變為輕聲嗚咽。

他從沒有看過慕小閑沮喪的樣子,卻將這一幕深深印在了腦海中,甚至比他兩次被慕小閑搭救的記憶更加深刻。

原來英雄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。

雨來的洶湧,嘩嘩落下,慕小閑這一方天地卻沒有落雨。她頂著哭紅的雙眼擡起頭,看到狒狒寬厚的手掌遮在她的頭上。

狒狒知道慕小閑為什麽難過,但是他不會說安慰的話,踟躕了半天說:“下雨了,我們回去吧。”

慕小閑抽了抽,點點頭。

什麽事都做不好的無力感,不用多說,懂的人都懂。

慕小閑重傷初愈,雖然沒有淋雨但身上沾了濕氣,回去後便發起了高燒。狒狒急的在屋外跳腳,甚至還想沖進去看看,被紅臉怪人攔在屋外。

慕小閑燒得昏昏沈沈,一睡就是幾個時辰,依稀一眨眼自己還在人間,天上的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。

她睡的很不安穩,後半夜一直在發抖。夢中,她不知怎的在長樂宮中玩耍,宮裏的侍從提著燈籠四處尋她。

她躲在花園中,藏在樹叢裏,隨著侍從的位置移動,他們怎麽都找不到她。

她捂著嘴偷笑,後頸一涼,被人從樹叢中拎了起來。身後之人輕輕拂去粘在她身上的落葉與塵埃,將她放在地上,小聲說:“殿下,夜深了,該回去休息了。”

她回過頭狡黠地笑了一下:“先生,你就當做沒有看到我嘛。這宮裏一天天都一個樣,太沈悶了。今天我好不容易騙過無恙,就讓我多玩一會兒,就一次。”

有蘇先生無奈地說:“你上次也是這樣說的。”

“嘿嘿,我就在宮中,不會有事的。”

她轉身向暗處跑去,陰影漫上她的身體,逐漸將她包裹。

她停下腳步,看到陰影處站著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小女孩。

小女孩沖她微微一笑,眼中卻平靜得毫無波瀾。

“你是誰?”她問。

“我就是你。”小女孩帶著詭異的微笑說。

“不,你不是。”她後退一步。

小女孩的身體突然開始生長,越長越高,變成了一個成年女子的模樣。女人轉動黝黑的眼珠,垂眸看向她,鮮紅的嘴唇微啟:“我就是你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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